《树先生》艺馨的“背叛”，才是压倒“树”的最后一根稻草

文|筱羊

昨天写的一篇《树先生》影评，很多读者朋友读懂了，回复了诸多评论。这其中有赞誉，当然也有不同意见，但都将化作我写作之路的动力，督促我进步。

今天我想通过《树先生》这部影片，和大家探讨一下关于“生命之光”的话题，我始终坚信，每个人心中都有着属于自己的“高光”，这高光可能来自自己，也可能来自他人给你的照耀。

这束光会照耀着我们在人生路上砥砺前行，无畏艰难，我们大多数普通人也就是这样跌跌撞撞成长起来的。

一旦这束光消失了，或者失去了光亮，我们的人生将变成一片混沌、黑暗，信念就会崩坍，希望也随之消亡，人将如行尸走肉般存活在这世上。

我们要讲的树，就是从一个敏感的、自卑的、懦弱的正常人，在一次次想要抓住这束光试图自救时，却被一次次凌辱、抛弃，推向了更黑的深渊。

在生命之光完全熄灭后，树放弃了生的希望（我所讲的是灵魂的生），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。

一直以来，我对树的“疯”心存误解，以为是在高朋婚礼上，对二猪屈辱的一跪，让他颜面尽失，导致了后面的疯癫。

但这一次我重新回看《树先生》，终明白，那一跪对树带来了致命的打击是不假，但还不至于让他彻底放弃对美好生活的追求，要不然他也不会流着泪对好友艺馨说：”活着没意思！”

要知道，一个人假如还能对人倾诉，还能流泪，那说明他的内心世界还是丰盈的，他还是有所向往的。

人要是彻底放弃了自己，他就会完全关闭了自己的内心世界，不再说话，也不再哭泣了。

这也就是疯癫后的树，为何再也没有哭过，即便是他最好的朋友小庄在矿难中离世，他都一脸平静的原因。

树只剩下笑了，笑这荒诞不羁的世间，笑这虚情假意的众人。

树的第一束光

树出生在一个东北普通的农户家庭，有严厉古板的父亲，慈爱唠叨的母亲，他作为家中的“二小”，多一个不多，少一个不少的存在。

父亲对聪明果敢的大儿子寄予厚望，母亲则更偏心乖巧听话的小儿子。

树瘦弱、矮小，寡言少语，不光在村里人的眼里，就连在父母眼中，也是不起眼和没多大出息的。

此时唯一能带给他快乐，也可以说能让他感受到光亮的，就是他和大哥的兄弟情深。

树把大哥当神一样顶礼膜拜，他羡慕大哥的好人缘，羡慕大哥会跳时兴的“迪斯科”，更羡慕大哥早早就和县剧团的台柱子交上了朋友。

大哥阳光乐观的性格，像太阳一样温暖着树，给树孤寂的内心注入一抹亮色，这是树一生中最幸福也最灿烂的时光。

但这一切在1986年，在树大哥20岁那一年戛然而止了。

大哥因为和女朋友在大庭广众下亲昵，以“流氓罪”被带进了派出所，父亲求遍了所有人把儿子保了出来。此后，这个家就完全背离了原来的康庄大道。

父亲为了给村里人一个交代，更为了惩戒大儿子，出出心中的怨气，他把老大吊到树上打，却不料下手太狠，大儿子被活活勒死了。

树亲眼目睹了大哥死亡的全过程，从那以后，他心中的这束光熄灭了。

大哥被父亲勒死的阴影折磨着树，使他时时走在灵魂崩塌的边缘，他痛苦、他彷徨、他变得更加木然、沉闷、举止怪异。

其实这就是抑郁症的表现，只要给树足够的爱和关怀，他还是会解开心结，重获自信的。

但家人和村民谁又能读懂树的内心世界呢？他们只是看到一个邋遢的、懒惰的、不知上进的树，父亲嫌弃的眼神、母亲的落泪、弟弟的抱怨，只能一次次把树推得更远。

可即便这样，树还是在期待着第二束光的出现。谁能那么轻易放弃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呢？

树的第二束光

大哥死后，父亲悔恨交加，没几年，就带着遗憾和自责离开了人世。

临去世前，父亲用凝重的眼神看着树，想要唤醒他勇挑家庭的重任。

可这略带责备的眼神非但没有唤醒树，反而让他更加无所适从。一方面树恨父亲失手杀死自己最爱的哥哥，一方面树又想证明给父亲看，自己是他最棒的儿子。

树就这样矛盾着、拧巴着，接二连三的不幸让这个本就薄弱的家更加贫困不堪，也让树更加游离于人群之外。

树想挣钱改变家庭的窘迫，却冒冒失失打伤了眼，被三叔无情地辞退。

就连弟弟都埋怨树，干啥啥不行，还天天不让人消停。

树表面装作若无其事，内心却像刀割一样难受，他傻愣愣地抓着平平的手（平平喊他叔，是医院的护士，看着树可怜，主动来照顾他），好像在抓着生的希望。

年轻的树，想女人了，他想找个女人，好好和她过日子，再也不被人看不起。

此时，聋哑女小梅的出现，成了点亮树的第二束光。

去和小梅相亲前，树做了充足的准备，他特意去眼镜店配了副金丝边眼镜，让自己看来文雅一点，又从弟弟那里借了钱，买了礼品，还准备请小梅一家出去吃饭。

在树看来，自己家境不好，小梅又聋又哑，两人很匹配。树已经在幻想着和小梅过日子的快乐时光了。

却不料到了小梅家，小梅根本就不愿见她，还是小梅妈硬把树拽到了小梅面前，但小梅连正眼都不肯看树一眼，满脸不情愿地看向远方。

树试图打破沉默，他连说带比划，要带着小梅和她的家人出去吃饭，我想小梅是明白树的意思的，但她却以听不懂树的意思，拒绝了和树的进一步接触。

小梅和村里的人一样，她也看不起树。

树的第二束光也熄灭了。

树的第三束光

被亲情抛弃，被爱情践踏，树就剩下友情这道光了，这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。

发小高朋结婚，树忙前忙后，却被人们呼来喝去、打趣调侃，树习以为常，当做没事人一样去门口倒水，却发现小时候玩得最好的朋友忆贫衣锦还乡。

树欣喜异常，他看到了自己的第三束光，他以为忆贫能带着自己脱离苦海，重新开始。

可坐进忆贫的车里，树却发现一切都变了。

衣着光鲜的忆贫，再也不是曾经那个贫穷的小子了，他连名字都改为“艺馨”。

艺馨看着树，不自然的笑着，眼睛却看向树手中的烟灰，最后还是忍不住说树，别把烟灰弄到车里了。

树扭了扭了头，用一副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：电话号变了，怎么也不和哥们说一声。

艺馨解释说，这是自己的工作号码，树并没有往心里去，而是央求艺馨带自己走。

艺馨说，你能干什么呢？

树说，给你打打杂，当当助理啥的。

艺馨的笑更加不自然了，他推诿着，等以后再说，咱们快去参加婚礼吧！

树再三叮嘱艺馨，等婚礼结束了，你别走，咱俩好好说说话。

是啊，此时的树，把自己的所有希望，都寄托到了艺馨身上，他以为凭借两人儿时的交情，艺馨一定能够点亮他未来的人生之路。

可当借着酒劲的树，和村长的小舅子争执时，艺馨却躲得远远当做没看到，只有高朋上前拉架。

大家都说树对二猪的那一跪，代表着精神世界的崩塌，可我要说，正是因为树以为自己会跟着艺馨离开这个小村庄，以为自己会和艺馨一样荣归故里，所以他才借着酒劲去找二猪算账，又出乎意料地滑跪。

此时的他，已经不在乎乡邻对自己的评判了，不在乎二猪到底是“猪”，还是“人”。

这对他来说，又有什么关系呢，反正他马上就要离开了。

所以他对着艺馨说：“活着没意思！”

其实树还有下一句，只是艺馨没有来得及听，那就是“救我出苦海！”

树就是这么简单和幼稚，他总是把幻想和现实混为一谈，他以为能一直在三叔那里干一辈子，却没料到很快就被辞退了；他以为可以娶哑女为妻，却没想到人家根本看不上他；他以为好朋友艺馨会帮他护他，却不料艺馨没等到他酒醒，就不辞而别了。

树的第三束光，也就是仅剩的最后一束光也熄灭了。

写在最后

很多读者朋友问，到底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臆想的呢？

当然，一千个人心中，有一千个哈利波特。有人说，从片头开始，所有的故事都是树臆想出来的；还有的人说，从树给二猪跪下开始，以后的事都是树的臆想，他对所有人实施报复。

但我觉得，树对二猪的跪是真的，和艺馨的酒后倒苦水也是真的，就连他去长春找艺馨也是真实发生的。

树酒醒后，听说艺馨走了，虽然伤心却并没有死心，他去了长春，这是唯一一条他认为的可走的路了。

他看着艺馨在讲台上意气风发的样子，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和艺馨一样，被人尊敬，受人爱戴。

他给艺馨的辅导班打扫教室、收拾桌椅、打更看门，一刻都不让自己闲下来，生怕艺馨不要自己。

可艺馨还是嫌弃他土里土气、邋里邋遢，让他不要出现在学生和家长中间，引起不必要的误会。

树一边墩着教室的地，一边连连点头，在他看来，艺馨儒雅潇洒，文质彬彬，怎么说都是对的。

可当树看到，衣冠楚楚的忆馨，瞒着自己的妻子，和学生的家长搞起了婚外恋，还警告树不要乱说。

这一刻，树的精神世界彻底垮塌了。

在树看来，二猪就如同村里猪圈里的烂泥一样，只是仗着姐夫是村长，才牛气哄哄，是地地道道的无耻小人，自己朝这样的人跪下，没有什么好羞耻的。

但艺馨不一样，树像敬重大哥一样敬重他，却没想到他美丽的袍子下面，也是爬满了虱子蟑螂，这让善良纯粹的树，为之作呕。

原来这世间的人都是这样荒诞不羁，原来这世间真是如此不值得！

一阵阴风吹过，树的父亲再一次出现在树的面前，树没有像原来那样充满恐惧，而是喊出了一句“爹”！

这一刻，树的灵魂彻底出窍了！此后的树，是臆想的树先生，他放弃了对自己的救赎，交出了灵魂，彻底疯狂了！

整部影片最具讽刺意味的是：树正常时，善良、友好、低三下四，却被所有人踩在脚下，被人凌辱：当树从灵魂中剥离出来，只剩肉体，却成了被人敬畏的“仙人”，二猪心甘情愿给他下跪；小梅为他宽衣解带，上演爱的诱惑；就连大名鼎鼎的“瑞业集团”老总，都要对树俯首帖耳、称兄道弟。

这其中的深意，你细品、再细品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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